她转顾曹不休,他却似有感应一般,别开她目光,不许她看地上慎言的惨状。
阮阮偷睨他一眼,看他面色凝重,心知他这是生大气了。
她挠挠他掌心,见他不为所动,又着力挠了挠,如此几下,他面色才有稍许松动。
他牵着阮阮,走在五色琉璃灯下,忽然立住脚步,正面阮阮。
“阮阮,这帮人,污了你的眼睛。方才,我真的恨到了极点,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。”
阮阮抬眸,空中繁星满天,可都不及曹不休的深情眸光。
“你无需替我担心。”曹不休将自己的大氅给阮阮披上,眸中尽是怜惜。
“慎言我是饶不了他的,他竟然敢动你的心思,他就该死,哪怕官家要治我的罪,我也定容他不得了。”
曹不休想了想,似要阮阮宽心,又添一句,“方才你们的谈话,我也听到了一些,我还有所担心……”
阮阮瞧见他眼底的顾虑,她忽然明白,曹不休非要废慎言的另外一个原因。
“你是怕今上圣名被损?”阮阮问。
曹不休点头,“他这模样,又岂是能受得住秘密的,倘若他在外胡言乱语,说与官家共享一女子……”
阮阮听罢他言,只觉眼角微湿,赤子之心如他,纵是今上待他忽冷忽热,若即若离,可他依旧以诚心相待。
她为他心疼。
“可若死无对证,长袖姑娘必定不肯说出她与慎言的事情,那曹哥哥你将无处申冤。”阮阮忧虑。
“有我在,这等杂事不需你操心。”曹不休勉强挤出笑意,突然手指矾楼一角,“阮阮,你看那处怎样?”
阮阮不解,迟疑着看他,却又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契,言语轻快,“我琢磨着在那边开个胭脂铺子,想来极好。”
卖胭脂?
阮阮更是吃惊了,但她很快明白。
杜敬业,许昌,许朗,慎言,排斥异己,打击朝中忠臣。他们表面上对今上忠心耿耿,许昌甚至不辞辛苦远赴杭州为今上收集书画,但这些不过都是谄媚今上的手段。
背后里,他们贿赂公行,卖官鬻爵,无恶不作。
南方起义事件不断发生,北方金人又频频来袭,可似乎都与他们无关。
她于惊讶中凝视曹不休,见他面色消颓,更加证实了她心中所想。
“将军是有了退隐之心?”阮阮问。
曹不休闻言,于无奈中挤出笑容,“或许我不对,但已觉力不从心。”
曹不休又看阮阮,躬身行礼,又道:“阮阮,不要嫌弃我,倘若我真的辞官,仕途走至水穷处,我聘你为香铺老板娘,我们一起坐收钱财,可好?”
首富
阮阮所担心的情形, 终于在夜半今上醒来之时发生了。
彼时,今上于里间出来,四下寻找慎言,却猛然见曹不休端坐在外间, 正细品阮阮帮她煮的茶。
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今上面中闪过一抹尴尬, 继而厉声问他。
“主子, 夜深天黑,我来接您回去。”曹不休放下茶盏, 对今上躬身行礼。
今上似有所觉, 又一次逼问,“慎言呢?”
曹不休转眸,将手侧边锦盒打开,慎言的头颅从盒中露了出来。
今上本心襟飘荡, 还没从李长袖给的旖旎柔情中缓过神, 此刻经这么一吓, 顿时白了脸色。
他后退半步,目中怒气由浅渐浓,最终酿成大怒。他抬手, 捡过桌上茶盏, 直对曹不休掷去。
其实这一整晚, 阮阮的心便不曾安定过。
她时时看着今上,眼瞅曹不休就要被砸中,她果断上前,生生替曹不休挡了。
面颊上隐隐传来痛意,阮阮低垂眼睫,忽见地上落了点点腥红。
“阮阮。”
曹不休夺步掰过阮阮肩膀,待瞧见她脸上的伤, 眸色立时通红,于袖下默默握紧了拳头。
阮阮对他微笑,告诉他,她无事。
“阮阮?”今上重复一句,言语里满是讥讽,突然厉声,“阮阮也是你叫得的?”
阮阮浑身一震,她还没能从脸颊上的痛回神,便能很清晰地感觉得到今上的目光。
他先是看了曹不休,又缓缓转移到她身上。
今上突然冷笑,看向阮阮,连连抚掌,语含讽刺,“韩玦与他交好,你竟然也与他交好?你们……你们竟然都是他曹不休的人?”